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夺冠后，马洪达（右）与教练徐震（左）合影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在获得世界技能大赛（以下简称世锦赛）法国赛区特赛“腻子”项目冠军后，2022年11月7日，马洪达和教练绕道专程来到北京。他们瞻仰天安门广场并观看国旗升起。最后，马洪达挂上了金牌并在广场合影留念。当照片发到朋友圈时，他还加上了一句铿锵有力的句子：“升国旗，奏国歌！”
当冠军夺冠时，他首先登上央视，分享自己夺冠的感想。当他回到浙江时，有关部门的街道两旁都挂满了横幅。高中母校也邀请他交流分享，并成立了“马洪达工艺工作室”，鼓励后辈向马洪达学习，踏上征程。“技能报国之路”。
无论他走到哪里，马洪达总是紧握着他明亮的五星级红旗。
其实，这枚金牌背后还有更深的意义。“这几乎和奥运会一样。”世界技能大赛中国（天津）研究中心副教授陈晓曦表示，国家选拔各级技术人员组成“国家队”，进行5-6年的刻苦训练，征战世界大赛。
“这群人未来会进入各行各业，对我国相关产业的发展产生很大的积极影响。”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相关负责人对南方周末记者表示，如果能够培养出世界冠军，为社会起到榜样作用，这些投入是值得的。
练了5年剑法的马洪达屏息凝神，弯曲手臂，握着一把刮刀，抱在腰间。他右手握住抹刀的木柄，平稳地抚摸着。石膏板由浅色变为深色，表面出现了一条乳白色的腻子线。
“当我看到这个材料时，我有点惊慌。”回忆起10月10日临近比赛开始，马洪达记得他收到消息称，场地使用的是6毫米石膏板，比正常训练时使用的12毫米石膏板足足薄了一半。面对这种突发情况，他和教练商量并调整了计划。
Mahonda已经为这样的剃须训练了5年。墙壁越水平，得分越高。五个半小时内完成操作，这对玩家的稳定性是一个很大的考验。它依赖于通过多年练习形成的肌肉记忆。“误差不能超过一毫米。”
马洪达在比赛中。他已经实践这个项目五年了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马洪达目前就读于浙江建筑技师学院，这是一所成立于1978年的国家重点技工学校。2015年起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陆续在学校设立“世界技能大赛中国训练基地”，开展诸如如抹灰隔断系统（俗称腻子）、混凝土施工、数字化施工、瓷砖贴面等，承担国家队的训练任务。据学院官网显示，在第45届世锦赛最后一场全国选拔赛中，该校13名选手在5个项目中进入国家集训队。
“每年，光是材料就花费数百万美元。”徐震是学校的老师，也是马洪达的教练。他介绍，国家对培训研发中心非常重视，中心拥有一支18人、平均年龄35岁的教练团队。“集中训练，很严格，很辛苦。”
“培养一名冠军，平均要花费两百万。”一位冠军教练这样总结。
“国家近年来对此非常重视，投入很大。”早在1991年，陈小希就参加了“中国青奥技能大赛”。他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，技能培训和技能竞赛是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的职责。为此，各级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纷纷投入资金，在全国技工院校、职业学校、企业设立实训基地。选拔和培养各级人才。
对于此类国家级培训基地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已在全国245个单位建立了346个。——这是迎接2022年第46届世锦赛、力争奖牌的全国布局。与上届相比，培训基地总数再创新高。
第46届世界锦标赛原定在上海举办。由于COVID-19疫情的影响，比赛改期为9月中旬至11月下旬。它在15个国家举办，共62个比赛项目。中国队共派出36名选手参加各个项目34个项目的角逐。
为了了解世锦赛的技术要求，教练们花费了大量的精力，一一翻译历届比赛的文件，分析各种流程，调试数百种工具设备。“一到节假日，我们这里也是灯火通明，球员和教练都忙得不可开交。”徐震说道。
由于涉及英语指导和绘图，团队成员还需要额外学习英语、数学等文化课程。此外，一项赛事的比赛会持续数天，连续作业长达数小时，体能训练也是重要的一环。“这是一项体力工作，你需要保持身体健康和营养。”
“进国家队后，我早上6点30分左右起床，晨跑2500米到3000米。”沈文清告诉南方周末记者。她是今年美发比赛的亚军，来自杭州轻工技师学院。由于手常年泡在水里，很多理发店的员工都出现了手指干裂的情况。“我们这个行业的人还是能吃苦的。”
像奥运会这样的国家队国选背后，是一级国选赛。“选拔机制有点像奥运会。”陈小希解释道。
从小地方到大地方，进行一级比赛，经过淘汰、筛选，最后进入国家队集中训练。他解释说，能够参加比赛并获得奖牌，对学校有直接的好处，普遍受到学校的重视。因此，世界锦标赛在中国职业教育领域得到了大力推广。近年来，国内竞争日趋激烈。
来自广东揭阳的吴宏宇刚刚获得本次比赛数控车床组冠军。这也是母校广东机械技师学院获得的第10枚金牌。“我来我们学校就是因为听说了这个比赛。”吴宏宇回忆，学校招生时，会重点看世界赛的成绩，以证明学校在本专业实力雄厚，为学生提供良好的就业机会。出路。
广东机械技师学院拥有国家级项目培训基地6个。每一位新生入学都有机会报名选拔。不过，学校每项比赛只选派一名选手代表学校参加省级比赛。“那次我表现失误，以为自己输了，心里很沮丧。”吴宏宇表示，在广东省选拔赛中，他只获得了第三名，但幸运的是，这次省队选拔了5名选手进行集中训练，然后从这5名选手中选出第一名参加比赛全国比赛。
吴红宇表示，技能大赛选拔是学校的重中之重，学校领导高度重视，抽调精英师资进行培训，并提供细致的后勤保障。同时，现在国家非常重视职业教育，所有农村学生都免学费。
全国赛前十名组成国家队，进入国家训练基地。然后，又需要一年的时间进行阶段性选拔，每六个月淘汰一次。最后，在比赛前两个月，将选出最佳选手作为正式选手。
马洪达也被淘汰了。2019年第45届世锦赛在俄罗斯喀山举行。马洪达作为一名有天赋、有潜力的预备球员，跟随代表团来到现场观摩。虽然之前他已经接受过两年的专业训练，但在选拔阶段却不幸输给了师兄。
马洪达回忆说，看着赛场上五星级红旗飘扬，更加坚定了他夺取金牌的决心：“我一定要更加刻苦训练，争取披着国旗站在领奖台上。”
世界锦标赛每两年举行一次，中国选拔赛则在间隔年举行。选手一生只能参加一次比赛，年龄通常不能超过22岁。“这样的限制可以不断培养技术人才并将其投资于社会。”陈小希说道。
世界锦标赛起源于二战后的欧洲，于1950年由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联合举办。比赛的初衷是为了满足社会对高级技工日益增长的需求。
然而，有些项目更多的是起到示范和引领作用。精细木工金牌得主邵汝鹏很清楚，从一开始，他就在争先恐后地参加世界比赛。因为在欧洲，精细木工实际上就是定制门窗，但在中国目前还没有大规模的工业应用场景。
邵汝鹏（中）荣获精细木工项目金奖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精细木工等冷门项目工业、专业基础较少，培训条件仅在基地具备。如果能够拿下世锦赛训练基地，意味着持续的投入可以保证学校在这些项目上长期的优势。
然而，邵汝鹏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个项目的意义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灵感。“学校对这个项目的宣传做得很好，说这次比赛非常好。”2018年，邵汝鹏刚进入上海市科技学校时，他的专业是建筑工程。和他的许多同学一样，他报名参加了比赛。凭借天赋和韧性，邵汝鹏绽放并坚持不懈。此后，他放弃了原来的专业，全身心投入到精细木工的训练中。
如今，他和马洪达夺得金牌的喜讯已经挂在各自学校官网首页的第一屏。
邵汝鹏夺得金牌的消息也在他的家乡安徽蒙城县引起了轰动。村支书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，邵汝鹏为国家争了荣誉，为家乡争光。我谨代表双桥村两委和双桥村5000余名群众，向邵汝鹏及其家人表示最诚挚的慰问。恭喜并希望邵汝鹏能够继续努力，为国家赢得更多荣誉。”
“三分之二的参赛者来自农村地区。”沈文清的家乡也在安徽农村。她曾是一名留守儿童，8岁时被父母带到杭州打工。高中毕业后，父母给她选择了美发，认为她不需要太辛苦就能掌握一门技能。后来我发现，其实想要掌握一门手艺，哪怕是美发，都需要努力。在国家队，她受到了很多鼓励和激励，培养了自己的荣誉感和爱国主义精神。她“感到有价值并有归属感”。
从中学毕业那年算起，沈文清已经练习了八年，磨坏了无数的头模。每个头模要七八百元。“很多人觉得理发100多元就觉得贵了，其实一点也不贵。”沈文清表示，美发仍然是一个靠手艺谋生的行业。
沈文清在比赛现场。（受访者供图）
“超过三分之二的参赛者来自农村地区。”上述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相关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自2011年以来，中国已参加六届世锦赛，参赛选手达215人，其中包括来自农村的选手。占绝大多数。
本届世锦赛，截至2022年10月25日，中国代表团在已完成的27个项目中获得15枚金牌、3枚银牌、3枚铜牌、5枚优胜奖。
“世锦赛改变了这些孩子的命运。”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负责人回忆，杭州技师学院汽车喷漆专业实力雄厚，背靠长三角产业集群。就业形势和收入良好。但由于外界对该专业认知度不够，当地招生情况并不理想。于是，学校到云南的一个扶贫区招生，其中两名学生后来获得了汽车喷漆项目的世界冠军。
“获得金牌后，据该学院院长介绍，当年这个原本冷门的专业招生火爆，其他学校的这个专业也好招。”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负责人表示，冠军之一杨金龙，毕业后在工作岗位上努力拼搏，成为了全国人大代表。
“这些独特的经历足以改变他们的生活。”陈小希认为，掌握一门技能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条很好的出路。如果他们能够在世界舞台上获奖，他们的未来将会更加广阔，直接的收益也会相当丰厚。
陈小希表示，世锦赛的奖励机制与奥运会接近。对于获得金、银、铜牌的选手，国家将分别奖励30万元、18万元、12万元的奖金，省、市政府部门还将获得数十万元的奖金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将授予获奖选手“国家技术能手”称号，相应的职业技能等级职称也将晋升。目前，多名获奖选手已获得留校任教的机会。
这种奖励并非中国独有。陈小希说，比如韩国选手如果能在世锦赛上获奖，就可以免除兵役，甚至总统都会亲自接见。“通过一系列奖项，韩国已经开始逐步扭转对技术人才的偏见。”
“国家的工业也已经到了这个阶段。”杨登辉是数控铣削项目教练，前世界锦标赛金牌得主。他的学生今年获得了金牌。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，为球员设立梯队训练的模式比较普遍。不同的是，欧洲国家的培训中心主要设立在企业，参与者主要是企业；在中国，主要设立在职业学校。
杨登辉解释说，欧洲国家制造业正处于较高发展阶段，社会对高水平技术工人的需求较高，有实力的企业有动力和资金针对世锦赛开展专门培训。但我国国内制造业附加值普遍不高，无法承担竞争的任务。但国家推动制造业升级的愿望强烈，因此主动承担了这项任务。
“这说明我们国家的工业已经到了这个阶段。”杨登辉回忆，多年前，他到珠三角一家模具厂实习，对制造的难度深感触动。由于模具加工厂的附加值较低，他们辛苦制作的产品只能赚取微薄的利润，很难有余力投入大笔资金进行技术升级。
杨登辉分析，技术工人素质与行业发展水平相辅相成。由于该行业还处于起步阶段，技术溢价很低，盈利能力较低，无法聘请高水平技术工人。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由于缺乏高级技术工人，进行技术升级变得更加困难。另一方面，如果高级技能工人数量增加，自然会促进制造业的升级。升级后，升级后的企业盈利能力将大幅提升，可增加高级技术人员的收入。
陈小溪表示，德国、日本等世界著名国家的职业教育和技能培训能力特别强，制造业和经济的韧性也特别强。“他们的制造业足够强大，能够抵御经济风险。”
“世界技能大赛对职业教育具有引领和带动作用。”陈小溪认为，谈到职业教育，社会可能还是存在一定的偏见。通过世锦赛的推广，让大家逐渐认同技能型人才，有利于营造更加积极的氛围。
“航空发动机可以设计，但如果没有精湛的焊接和其他工艺就无法制造。”上述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负责人举了一个例子。他曾到航天领域的一家工厂考察，发现这样一家高科技企业60%的员工都是技术工人。他说，说到产业升级，人们就会想到科学家和工程师。事实上，现代工业是一个协作系统，技术工人的作用不可低估。
南方周末记者李在雷南方周末实习生郑嘉妮